3/07/2008

再说“选择”

申请的结果下来了,又到需要做选择的时候,且正赶上疱疹发作,夜里隐隐作痛,烙饼一样翻来覆去,脑子里也是乱糟糟一团。不知何故,忽然想起5年前在系bbs上发的一片短文,虽然ID早已成枯骨,文章却还安安稳稳地在服务器上一个深深的角落里躺着。似乎当年冥冥中就知晓自己将来有一天要把它挖出来,今天实现了预言,不,应该叫诺言。

选择

夜,辗转反侧,久不能寐,只因门外嘈杂之声。听而辨之,正论"马经"得分之差别!呜呼,尔等为此鸡毛蒜皮喋喋不休,竟扰得四邻不安,甚为可恼!

当夜,做得一梦,梦境中吾复得参加高考,好不紧张,醒来竟浑身是汗。

次日,"闲来无事",游走于图书馆,觅得一宝--名曰:The Origins of Order,甚喜。翻开首页,一行字横矛立马于当阳桥头

--What are the sources of the overwhelming and beautiful order which graces the living world?

--老天!

莫非老天爷一定要我想起我刚刚送走的兄弟?

为了保持我的硬汉形象,我这一次本不打算多愁善感的滥觞,可是事已至此,箭在弦上,不可不发。

虽说是"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但the individuals毕竟各不相同,至少在俺眼里,D的离开有着与众不同的影响--He left, leaving a pile of questions:这里适合我吗?我所作出的选择有多少是出于本心呢?我的未来在理想与现实之间该如何选择呢?我是不是应该像个战士那样活着?……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我不喜欢生物吗?不,绝不,不知别人怎样,我这辈子看的(其实开始主要是祖母念给我听的)第一本书是《喧闹的海洋》,一本描写海洋生物的童话故事集(可不是小人书哦,现在不知还有没有这么好的儿童读物了,尽管其实不太合适作为启蒙读物),其中许多故事仍然鲜活……不能再回忆了,我快流泪了。现在想来,如果当初看的是《大众菜谱》,可能我现在已经是个厨子了。反正我从小就对野生动物着迷的不得了,只可惜当时胆子小,不然可能也和Wilson有一拼了。可是,可是,清华的生物系是研究生物的吗?我的梦想是开着吉普车在苏丹大草原上考察野生动物,或者,去考察海洋生物也行,再不行就去荒山上种树,都干不成的话,就去接赵忠祥老师的班,可现在,这叫怎么回事啊?如果要我说,甭叫生物科学与技术系了,干脆改叫"还原论实验基地"。可惜我说话不如Z副院长管用,所以只好改求自身转变,然而,现实的问题要严重得多,似乎没有多少人真正在意"生物",更重要的是分数、paper,the dream is the Nobel Prize,而思想也在这样的过程中禁锢,而后僵化,以至于系内几乎是唯一的"宏观"生物学副教授长年远赴东瀛,而我也经常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干什么,或许缪勒那句名言用在清华正合适:"这一百年没有达尔文也是一样。"

可悲的是,我发现自己在弱冠之年就已学会了委曲求全,似乎我也一直在为那张毕业证而卖命,直到和D住进了315,事情终于有了转机。这是我所见过的最接近学者的人,至少现在我开始用自己的脑袋想问题了,而兄弟他走了,而且是由于这样的原因--心照不宣也罢,至少使我对这里产生怀疑,我也相信终有一天清华会为失去他而惋惜,虽然这决不是他本人和我所期望的。

不客气地说,他是我入校以来第四位令我肃然起敬的老师,前三位是H、W和Q(竟然全是选修课),而我学到最后的一点儿东西是--勇气。或许我永远也不可能像他那样勇往直前,因为我更偏信中庸,但中庸不等于懦弱,我的命运应该由我自己把握。虽然我不是一个"基因决定论者",但我也不能容忍由environment主导我的命运。在我为难可怜兮兮的一分两分而挣扎的同时,我失去的岂是一张成绩单所能换取的。

我绝无半点冒犯他人之意,我第一人生信条就是宽容,人各有志,或者说"萝卜白菜各有所爱",强者自然应该有人佩服。但谁也阻止不了我鄙视懦夫,苟且的活着或许可以完成gene的使命,但我相信人类这种高度社会化的动物的确已经十分与众不同,我宁愿相信道金斯所说的在gene之外有meme的存在。当你的gene已经烟消云散之时,你所创造的meme已远播四海。也许不是所有的斗士都会胜利,但唯唯诺诺的人将最多成为一架分析仪。60分可能永远不如100分漂亮,但我至少要有勇气在合适的时候大声地说:"60分万岁!"我认为这并不与学风建设矛盾,因为人才不应是耕牛,如果不是这样,索性把它抛到一边好了,我相信我的做法是按照梁老先生的训导一丝不苟的执行的,"自强不息,厚德载物",足以受用终生。

当一个人走到十字路口,他必须做出选择,纵使拒绝选择,便也是一种选择。关键是当你发现脚下的路越来越远离既定目标时,你会何去何从?可能要回头,你有足够勇气吗?是的,选择就是伴随着风险,十字架上的耶稣是最好的见证人--尊重自己的选择就是对人生负责。

或许今天的论调有点儿像"垮掉的一代",那好,我索性篡改金斯堡的一句诗作结尾:"当你被卡戎摆渡到河对岸(最后一次选择了)的时候,你会回首自己曾拥有的是怎样一个人生。"

五年之后回头看当年青涩的、矫情的、狂妄的子句,唾沫星里夹带着“学赋新词强说愁”的气息。不过有一件东西的遗失确是值得遗憾的事情——勇气。生活渐渐打磨了分明的棱角,现在只会含含糊糊顾左右而言它,或是摇摇头微微苦笑,再想做“愤青”也愤不起来了。但是,——

但是“选择”的自由是永远不能放弃的。可以没有房,没有车,没有钱,没有权,但是没有人可以剥夺个人选择的自由。中间有几年,我曾经把它忘记了。后来遇到Tim,他给我讲他母亲的故事,他的母亲说:Life is not happy, but you can live a happy life.

从前人们总是讲Where there is a will, there is a way. 可惜我不是一个那么积极上进的人,对“成功”并不总是很有信心,但是至少我始终相信可以选择live a happy life,这就够了。

原来那个喊“60分万岁”的人的ID现在在BBS上也被一些人称为“牛人”,只是他们不知道那个ID背后就是那个喊“60分万岁”的人,而且现在依然是,今后也可能继续是。对他来说,“60分万岁”和“牛人”并没有区别,王侯与寇都是经过选择的happy life。

1 comment:

Anonymous sai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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