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久以来一直为自己的独立而孤独的个性而困惑,直到偶然地捡起Edward Said的作品,不想竟从此为自己觅得了一份前路的指南。从Out of Place(格格不入),到Representations of the Intellectual (知识分子论),到After the last sky,再到Orientalism(东方学),几乎是按着倒叙的方式,我在一点点追溯一个自我流放者的脚印,同时也在从中吃力地找寻自身投射到其中的飘渺的影子。
读书之时,每当有人问及作者,我总是困窘于找不到一个对Said的时俗描述:巴勒斯坦人,埃及人,抑或美国人?阿拉伯人&基督徒?文学家,艺术家, 还是政评者?或许最确切的描述就只有引用他最具代表性的词汇??知识分子(intellectual),流放者(exile),旁观者 (outsider)。然而要准确地理解这些概念本身或许就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人,作为一类高度社会化的生物,其生存高度依赖于社群的归 属感。然而随着近代以来文化版图的剧烈震动与变迁,被认为象征着传统与陈腐的东方文明,以征服者姿态现
身的西方文明,以及二者杂合而成的畸形的殖民地文 化,互相纠裹着一同倾泻在东方的古老土地上,处处都显得如此不和谐,甚而在同一个人身上也会制造出重重矛盾而令人无所适从。可以选择消极的逃避,或者主动 而虔诚地投入任意一种文明的怀抱,但这些方式似乎都不能丝毫削弱已有的矛盾,反而为新的歧见与纷争埋下了根基。于是在复杂的文化背景之下便出现了的以 Said为代表的一小群“知识分子”,他们毅然选择了一条自我流放的道路,时刻提醒着自己保持独立的思想而不被任何势力所指挥,坚持扮演清醒的旁观者,为 文化的融合与民族的和解而不懈努力。也许一人独醒并不足以改变众人皆醉的局面,但他们的声音至少为一个光明的未来保留了些许希望的火种。
我 不想机械地大段重复Said的语录,透过纸上的文字,还可以看到的是,远在比巴勒斯坦(中东)更靠近东方的远东,同样的文化冲突与变迁也在平行地演进。从 封建王朝君臣关系的倾覆,到资本主义与社会主义意识形态的交锋,从早期负隅顽抗殖民文化入侵,到现今的刻板照搬西方模式,在大多数时候,我们都在盲目地跟 从所谓“主流思想”的指挥,在两个极端之间摇摆而疲于奔命,却未曾拥有过独立的自我意识。这个世界原本就不是也不应该是一个简单的二元世界,非善即恶,非 左即右,非友即敌,这样的思想框架下所构建的系统注定冲突不断而多灾多难;相反,每个人都应该能在连续的空间中寻找并确立自己的niche,从而共同组成 一个完整而丰富的世界。单调并不等同于和谐,绝对一致也并不意味着稳定反而预示着巨大的波动,只有借助来自不同声音的负反馈调节,社会才可能保持在健康的 人性轨道上行进。从这一意义上讲,独立的旁观者是不可或缺的社会财富。
当一个人在说着汉语,用着日本电器,开着德国汽车,看着美国电影的同 时,还要苦苦寻求某一阵营的接纳与庇护,这无疑是一种可怜与懦弱。作为一个现代文明的见证者与参与者,如Said所言,在哪里都不要有太多“家”的感觉, 既然已经注定与矛盾同行,“格格不入”或许正是实现自身价值的最好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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