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6年4月26日,这个日子连同切尔诺贝利这片偏僻、寒冷而沉寂的土地永久地凝固在人类历史上。二十年后,当我们小心翼翼地拂去墓碑上的厚厚尘土,历史又将以怎样的方式重现于当世?
没有人知道到底有多少人受到了核辐射的伤害,或许是100万,或许是1000万,但这个属于历史的数字已然不那么重要了。更重要的是,反应堆的火焰还在混凝土的掩盖下熊熊燃烧,新的密封工程(NSC)尚不知能否永远解除潜在的危险,人类仍然没有完全控制技术的能力;生活在这片美丽而危机四伏的土地上的居民,他们的现状和未来如何;除去灰色的回忆,这场灾难到底带给人类怎样的暗示。我没有能力回答,但有权利思考。
最 直接被想到的往往是技术安全问题:核电是安全的吗?也许不。那么还有更好的选择吗?火电,矿物资源有限,且污染严重,《京都议定书》已签,非长远之计;水 电,清洁能源?非也,生态破坏日益凸现,诸如三峡工程造成的社会问题也不可小视;或许还会有更新的可行性技术可供备选,但问题也总会如影随形。同样的问题 也出现在其他技术领域,例如生物的转基因技术、动物克隆等,正所谓欲有所得,必有所失,只要发展的欲望不断膨胀,我们就不得不做出牺牲。问题在于,怎样的 选择才是最佳的方案?在对技术应用的态度上,我是一个保守派,我相信只有把发展的步幅控制在一定的限度以内,人类文明才表现为得到平稳的上升曲线,而过于 激进的技术大跃进很可能造成大幅波动、甚至混沌的局面(以后若有时间,倒不妨尝试做一文明动力学研究,这里且留一伏笔),至少这不是我理想中的发展模式。 在一项技术的应用可能带来的各种潜在影响得到比较充分的论证之前,谨慎行事也许是最稳妥也是最合适的选择。
无论是科技、经济,还是政治,一切的讨论,终究要以人为中心。我们在二十年后纪念切尔诺贝利,不是因为那里曾有一座核电站,而是因为那里还生活着很多和你我一样的人。切尔诺贝利并没有变成一片由死亡所统治的土地,从距离反应堆只有40公里的Bragin小镇,到 Novozybkov的 一个个村庄,虽然那里的一切绿色都充满了敌意,但那里的居民依旧勇敢地(也许是固执地)守护着自己的家园??一方面是故土难离;另一方面,如果在自己的家 园都不能保证自身的安全得到维护,这是世界上还有什么地方可以被认为是安全的呢?尽管勇敢坚毅乐观,然而他们终究没有能够阻止悲剧的发生,没有能力完全掌 控自身的命运。少数人的群体在这一刻显得是如此渺小,无力对抗另一种过于强势的权威??
悲剧的表面原因是技术问题,但根源在于政治权威对弱 势群体的忽视或者是蔑视。技术上,也许专家可以给出一个粗略的风险估计(可靠与否因科学水平而定,认为是客观因素),但接下来必须作出一个主观判断:这样 的风险是值得的吗?每个人会有不同的答案??政府总会全力支持,至于个人嘛,如果把电站修在大亚湾,我可能不反对;修在我家,绝对不可以。很显然,只要存 在后果承担和决策权力的不对等,在国家利益的名义之下,不管是专制或是民主政治,少数派的权利都可能被出卖,悲剧就是这样被制造出来的,而每一个沉默者都 在不自觉地扮演着刽子手的帮凶。乌克兰老百姓难道不知道核电站有危险吗?但他们有能力跟莫斯科说不吗?
限于我狭隘的民族情结,最后又不得不 回到中国的问题上来。但凡国家工程,从三门峡,到三峡工程,再到已经破土动工的前无古人的南水北调工程,总伴随着大批被迫迁离故土远走他乡的移民和生活或 安全受影响的居民,不知他们的声音能在中央政府的决策中占得权重几何?更不必提那遍布全国多如牛毛的大小矿山、高污染工厂以及土地开发项目等林林总总,试 想若是工会真的能代表矿工的权益,中国的矿难又何以多到令人麻木的地步。在“整体利益”高于一切的名义之下,悲剧在弱势群体身上发生几乎是必然的结果。切 尔诺贝利,不过是被放大的沧海之一粟而已。
昔日,先辈保家卫国,今后,吾辈更需保卫自我。须知“我即国家”。
1 comment:
Chaos, civilization dynamics... interest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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